第一章：被恶魔缠上是好事吗？

“砰砰砰” 敲门声传来，这几天总是这样，晚上六点的时候那个女生就会来敲门，我都习惯了。

“你好，我又修改了一下契约书的内容，这次能在上面签字吗？” 那个女生将修改过的契约书递了过来，我只是扫视了一眼就又一次拒绝了，原因无他 —— 上面第一个内容要求在我家住下这怎么可能啊，我家现在的情况可养不起另外一个吃闲饭的人了，至于下面写的什么…… 保证让我的运气好一点什么的这不是空头支票吗？运气这东西哪里可以写进契约书里交易啊，看她这身打扮估计是谁家的大小姐在犯中二病吧，虽然从她身上捞笔钱似乎也是一条出路，但我又感觉和她扯上关系会带来很多麻烦。

“额…… 不好意思，恕我不能同意。” 我将羊皮纸递了回去。

“请问您到底是哪里不满意呢？我自认为这已经是相当高的报价了。” 女生说道，虽然她又是 “请问” 又是 “您” 的，但我能感受到她似乎有点生气。

“这个…… 我家倒确实有空房间，但问题是…… 你契约上写的这些交易物是不是有点…… 太抽象了？运气啊，才能之类的…… 有没有更加实际一点的东西？如果你只是想找个地方住我倒是可以把房子租给你，只要付钱就行。” 我解释道。

“也就是说…… 你是那种更喜欢实际到手的金钱的人吗？” 女生说道。

“你这形容怪怪的…… 说的好像我是很贪财的人一样…… 不过金钱这东西，也不能没有对吧？你能给多少呢？” 我问到。

“…… 抱歉，我得仔细考虑一下。” 女生眉头微皱地看着那卷羊皮纸，说起来…… 他手中的羊皮纸看上去好古旧啊，难道她是一个魔法师？

“那个…… 请问你家里是发生什么意外了吗？为什么要来外面找房子住？” 我询问道。

“家里…… 倒没什么称得上意外的东西，只不过是觉得很厌倦所以来到了这里，对了，这里是哪座城市来着。” 女生突然问到。

“啊？” 我有点疑惑，“这里…… 是得沃市，你…… 不会是坐错车过来的吧？”

“德沃市啊…… 居然是这里。” 女生若有所思地说道。

“我说，你真的不需要报警之类的？看你的情况似乎有点不太对啊。” 我试探地问道。

“我暂时还没什么问题，但如果我再找不到住的地方可能会出现问题。” 女生说道。

“这样啊…… 那，你要先住下吗？食物可能是不太够了…… 你需要自己解决，空房间确实空着也没用，你大概多久能交上钱呢？” 我一听她的话突然有些心软，她一个人连这里是哪里都不清楚，说不定是被拐卖到这里的呢？

“谢谢，不过等我去改改契约内容吧，我明天再来找你。” 她微微鞠躬道。

“额，这个契约有那么重要吗？你晚上要住哪呢？” 我问道。

“总有公共场所不需要他人许可也可安身。” 她平静地说道。

“那不就是睡大街吗……”

“所以你最好保持你现在的想法，如果明天我来的时候你又中途变卦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有些幽怨地看了我一眼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是不太明白她到底平时是怎么生活的，但我对她其实完全不讨厌，因为啊…… 我好像很长时间没有和同龄人聊天了，能像这样每天和人瞎聊些没头没尾的事情也挺不错的，至少比和那些面试官交流舒服得多。

“霍尔？来吃饭了。” 泰勒叔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诶？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没注意。” 我走近客厅，泰勒叔叔就坐在餐桌旁，已经准备好了今天的晚饭，餐桌中间的那盘炸鸡格外显眼。

“嗯？这炸鸡是？”

“哦，没什么，工作时外出吃饭顺手打包回来的，快吃吧。” 泰勒叔叔笑了笑，他虽然也就四十多岁但给人的感觉却十分苍老，他的一生也算是坎坷，小时候体弱多病耽误了学业，长大后选了个没前途的工作每日辛劳，结过一次婚但没过几年就离婚了，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太清楚，似乎是和孩子有关，在那之后他就持续着整日一成不变的生活，有的时候看着他我会有点害怕，害怕我的人生也会变得像这样无趣。

我也不谦让，将炸鸡放进嘴里嚼了起来，我们也不是没钱吃不起，我们是怕了，这日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稳定下来，实在是不敢多花钱，嚼着嚼着，心里感觉暖暖的。

“泰勒叔叔，真的谢谢您还愿意照顾我。” 我说道。

“嗐…… 说这些，你小时候我就经常带你出去玩，怎么长大了还生分了？” 泰勒叔叔失笑道。

“那是，小时候你和爸爸妈妈经常带着我开车去隔壁塔克市玩，我们那时候可随性了，有的时候开得太远忘记加油还要让交警把车拉回来。” 我又回忆起了小时候的种种胡闹经历。

泰勒叔叔笑了笑却什么都没说，但看气氛…… 他可能是想念起了我的父母了。

“那个…… 泰勒叔叔，我和你商量个事呗？” 我试探着问道。

“是那个女生的事情吗？” 泰勒叔叔像是看透了我的小心思一样说道。

“啊…… 您知道啊，” 我有点尴尬，“她说想来我们家住，我就想着反正家里还有空房间，就当做是把房间租出去了，还能赚一点钱，她说她平时都在睡大街，感觉挺可怜的。”

我本以为泰勒叔叔就算不同意也就是摇摇头拒绝，可没想到他的表情一下子严肃了起来，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事情…… 暂且按下不表，她明天还来的话我先去和她谈一下。” 泰勒叔叔说道。

“额…… 好的。” 虽然不知道泰勒叔叔有什么考量，但这个事情本来也不是我拍板，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奇怪的是，泰勒叔叔每次都吃的特别少，这样可不好，吃太少了走路都没力气。

“泰勒叔叔，你也一起吃啊，你看你都瘦了。” 我说道。

“你小子，又在乱说，我哪里瘦了？” 泰勒叔叔失笑道，也拿起了一块炸鸡，只不过我看得出来他还是选了一个最小的。

唉…… 等我以后有钱了一定要好好报答泰勒叔叔。

第二天，我依然是按部就班地挨着打街边广告上的求职电话，我家附近的基本都打过一遍了，于是今天不得不往远点的地方走走，老实说，找不到工作不只是我自己的问题，整个德沃市的经济都差到了极点，甚至不只是德沃市，隔壁的几座城市同样青黄不接，比如塔克市就似乎已经处于无人管辖的状态了，所以…… 也没办法，现在愿意招人的地方眼光都很犀利，像我这样的放在以前倒是能找些体力活干，但放在现在…… 就只能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碰壁了。

走到远一些的地方才发现四处都是倒闭的店家，别说求职信息了，有些店铺连转让信息都不贴了，兜兜转转了半天连路人都没看到几个。

本着不能白走一趟的想法，我捡起了路边的一些空纸箱，再捡了一些瓶子，虽然很清楚卖不了几个钱但就当是给自己找点事情干吧，只不过，有几个瓶子挺好看的，于是我没控制住在路边搭起了城堡，然后…… 又发现路边的棍子是真的帅，笔直笔直的，而玩起了斩杀恶龙的游戏。

“这把剑是龙之血淬过的，斩杀过无数恶龙，已经传承了上千年……” 我站在街边开始编背景故事，老实说，我确实从小就喜欢玩这些冒险游戏什么的，虽然现在也长大了，知道这样多少有点幼稚，但一到没人的时候还是喜欢玩。

如果…… 爸爸妈妈还在的话，他们也愿意和我一起玩的……

唉……

突然间没了兴致，这才发现时间已经有些晚了，草草地在附近的废品收购站将东西打包卖掉后就开始往回走了。

“额…… 一块五，不知道换算成营养物质够不够出来走一趟的钱。” 我看着手里卖废品的钱心中有些复杂，但倒也没太在意，本来也不能指望靠这个挣钱。

看着太阳逐渐落下，我突然想起来好像要错过那个女生来的时间了，于是快步往家赶，说起来，和她聊了几天了都不知道她的名字，今天去问问吧。

随手将钱往兜里一揣就往家的方向走，说来也巧，我正好遇到了刚从我家离开的那个女生。

“啊，抱歉，今天回来得有点晚了，你和泰勒叔叔谈过了吗？”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本来昨天基本上都说好了的，今天突然换了个人和她谈，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觉得我在敷衍她。

“嗯，我们谈过了，契约内容可能需要大改，我这几天还会过来的。” 那个女生说道。

“这样啊…… 也不急，如果你实在没地方住倒也可以先借住几天，家里暂时还没到断粮的地步，泰勒叔叔应该也不会反对的，只不过…… 如果你还是交不出房租的话我们可能也养不起另外一个人了。” 我说道。

“你的意思是，允许我以访客的身份存在于你的家中吗？” 少女不知为何用一种十分严肃的表情看着我。

“额…… 是这个意思没错，就是你的形容怎么这么奇怪……” 我疑惑道，“啊，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不知为何，就在我抛出这个看似十分正常合理的问题时，我却顿时感到了汗毛耸立的感觉，眼前这名女生身上仿佛透出了一丝杀意。

“名字？你怎么敢仅仅用这个条件换得一个恶魔的名字？” 那个女生说道，眼中透出一股厌恶。

“额…… 什么？什么恶魔？” 我战战兢兢地说道。

“啊？你不知道我是恶魔吗？” 女生身上的杀意顿时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语的表情。

“……” 我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时却从街边走出两个人高马大的壮汉直直地向我走过来。

“嘿，小伙子，之前…… 你是不是跑去那边街道上捡废品了？” 为首的那个壮汉问道，虽然他们言辞一点都不激烈，但是一看他们的表情就是来者不善。

“嗯…… 是的，我只是顺手捡的，之后不一定会再去那边。” 察觉到有点不妙的我试探着说道。

“小伙子啊……” 那名壮汉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咱们呢…… 有事情就先动口，不要老是打打杀杀的，对吧？那边呢，一直归我管，结果今天跑过来一个人跟我说他东西被人拿了，我这一想，小弟有难，我这做大哥的总不能没个表示，但过来一看，你也就是一时糊涂，不知道有这么个事，问罪的话显得你也太可怜了，那这样吧，这次就当没看见了，你把赚的钱拿出来，以后去那边也别想着捡什么废品了，来投靠我多好，还能蹭顿饭，咱们也好日后相处不是？”

他一边说着一边加重了手上的力度，虽然他言辞看上去只是想息事宁人，但我毫不怀疑如果我打算硬刚的话一定会被揍得很惨，也只能有些呆滞地点了点头把兜里的一块五交了出去。

“这就对了嘛，大家和和气气的多好，你要是找不到活干了就来找我，正好我这边也缺人手，走了。” 那个壮汉看都没看那一块五，一直直视着我的眼睛，然后做了个手势后就带着旁边那名小弟离开了。

我也是在心中吐槽，就那么一块五整的像是什么稀罕东西一样非得要回去，不过我也清楚，他要的不是那一块五，是他的威信，是为了告诫我以及其他人 “不要想着从他的地盘上拿哪怕一分钱”，正好我也是可以随便欺负的人，用来杀鸡儆猴正好，估计过几天他们的帮派什么的就会流传出关于我的故事了吧。

“真窝囊……” 那名女生突然说道。

“窝…… 窝囊？” 看着她风轻云淡的样子我突然有点生气，“你不是说你是恶魔吗？那你刚刚为什么什么都不做？总不能我弱你也一样弱吧？”

“想要恶魔效力需要拿出值得交易的东西，这在你们的世界不该是常识吗？” 女生平静地说道。

我一时语塞，按照我读过的那些故事里的说法，想要借用恶魔的力量的话就要与他们做交易，要拿出他们感兴趣的东西以此换得不属于自己的力量，这个行为因地区不同说法也不同，有的地方管这叫契约，也有的地方管这叫献祭。

“唔…… 话虽如此……” 我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凭什么她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啊？她说她是恶魔她就是恶魔吗？那不就是一个传说而已吗？保不齐只是个和我一样的中二学生呢？

“我才不信你是恶魔呢…… 明明什么特殊能力都没展现过…… 真要证明你是恶魔的话……” 我思考道，“有本事将刚才我交出去的一块五变回来。”

“激将法也没用，我不帮人打白工。” 她轻哼了一声。

“啧……” 正当我思考要怎么戳穿她时，她却率先开口了。

“所以…… 之前说的还算数吗？” 她突然说道，“就是…… 关于同意我在你家暂住的那个事情。”

“好好好…… 这个事情倒是还惦记着是吧……” 我有点被气笑了，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恶魔结果为了一个住处这么劳累，分明是谁家犯中二病的小姑娘出来玩了。

“唉……” 看我的表情不太好她轻叹了一口气，“你实在想知道我的名字的话…… 可以叫我小莫，没敷衍你，我的母亲就是这样叫我的，以此做交换，可以让我借住你的家吗？”

我上下打量着她，还是不觉得她是什么恶魔，但是…… 这么执着要找一个房子住大概也是无处可去了吧，我家这情况啥也没有也不太可能是来偷东西的，家里最值钱的就是那台冰箱了，让她借住一段时间也没什么，就当是积德吧，让我不再那么倒霉。

“好吧…… 就和之前说的一样，我家里也穷，别指望能吃上什么好东西，你要是交不起房租可能我们一家都得挨饿，如果你能接受的话就来吧。” 我摆摆手道。

“嗯，很好，那把手伸过来吧。” 自称小莫的她第一次在我面前笑了，随即便是将手放在了我面前示意我和她握手。

我一时有些无语，这孩子入戏真深，不过我倒也不觉得尴尬，毕竟我也是带点中二的人，很自然地将手递了过去和她握手。

“现在，再复述一下刚刚约定的内容，推荐用标准的格式，要带上姓名哦。” 小莫对我说道。

“咳咳！” 我清了清嗓子，不管怎么说，这还挺好玩的，“我，霍尔，同意小莫暂时在我的房子中存在，交易内容为她用小名称呼换取居住权，交易物她已递交，所以从此刻起，契约生效。”

话音刚落，眼前发生的一切都超乎我的想象，我看见火焰将我们二人环绕，我看见我说出的话语如烙印般在我们中间燃烧，我看见我们二人的手中出现了一个看着就十分不祥的印记，我太过震撼以至于手都僵住了，呆呆地看着四周与我所知的普通现实毫不相干的一切。

这一切只持续了一点点时间，没多久，一切重归正常，让人怀疑刚刚的一切只是幻觉，但是…… 刚刚我是清楚地感受到了火焰的温度的。

“好了，契约已成，” 小莫说道，“额…… 你还好吗？可以放手了哦。”

听到这话我才下意识地松开手，但此时我的心中却充满了复杂的感情。

“你…… 真是恶魔啊？”

“啊？这个话题不是早就过去了吗？” 小莫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

“我…… 你…… 那个……” 我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看了看刚刚和她握手的那只手，我好像不知不觉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和恶魔签订契约…… 这怎么听都不像是什么好事啊……

“不管怎么说，有了这份契约之后我就能以你的家为锚点更长久地出现在这个世界了，不用担心因为没有锚点被迫返回地狱了，你有别的想交易的东西也可以来找我，只要……” 小莫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能拿出我感兴趣的报酬。”

听着她的话，我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我被恶魔缠上了” 这个想法过了好久才正式在我的脑子里成型，这到底…… 算好事还是算坏事呢？